大人物往往会犯一些有趣的小错误，卡尔·萨根也不例外。他给我的第一封信的第一句话是“非常感谢4月22日惠函”，而落款日期竟是1984年3月9日（实为5月9日）！
其实，萨根是极其认真的——认真得简直有些出人意料。当年，我正担任于光远主持编纂的《自然辩证法百科全书》天文学哲学编写组副主编，并承担“宇宙中的生命”、“平庸原理”诸条目的撰写任务。为了对“平庸原理”一语的历史沿革作较为详尽的考察，我以为最直截了当的途径莫过于向卡尔·萨根求教。他在给我这个素不相识的同行回信时说： “我很高兴收到您的来信并获悉您有志于在中国致力科学普及。谨寄上什克洛夫斯基和我本人所著《宇宙中的智慧生命》（1966）一书第25章的复印件。该章题为‘平庸假设’；我相信将它提升为一种‘原理’也许为时尚早。另附一篇新近发表在《发现》杂志上的文章‘我们并无特别之处’的复印件。我希望这将对您有所帮助。请向您在中国天文界的同事们转达我热烈的良好祝愿。 您真诚的 卡尔·萨根”
萨根长期任康内尔大学天文学与空间科学教授和行星研究室主任。他深深介入美国的太空探测计划，并在行星物理学领域取得许多重要成果。第2709号小行星以其姓氏被命名为“萨根”。他在科普方面的成就极为引人注目：20世纪80年代他主持拍摄的13集电视片《宇宙》，被译成10多种语言在60多个国家上映；此外，他还写了数十部品位很高的科普读物。1994年，他被授予第一届阿西莫夫科普奖。他还获得过美国天文学会的“突出贡献奖”和美国国家科学院的“公共福利奖”。1996年12月20日，萨根因患骨髓癌并发肺炎去世，终年62岁。
去年12月，卡尔·萨根4周年忌辰前后，两部与他密切相关的新书相继由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出版，这真是对他的极好纪念。这两本书中，先出版的是萨根本人的力作《暗淡蓝点》之中译本，它于当年10月面世未久，即被评为“牛顿杯科普图书奖”2000年度的十大科普好书之一。后出版的是一部引人入胜、插图精美的文集《卡尔·萨根的宇宙》，它由美国科学界多位一流人物撰写，涵盖了萨根为之献身的科学、教育、政策制定以及相关的许多领域。
“他的目光总是注视着远方，盯着无形的未来。”这是斯蒂芬·茨威格对罗曼·罗兰的评论。卡尔·萨根正是这样的人，因此，人们自然而然地对他充满着崇敬之情。1994年10月，为了庆祝萨根的60岁生日，康内尔大学专门组织了一个与其工作相关的讨论会，会议就在校园内举行，世界上300位科学家、教育家以及萨根的朋友和家属应邀参加。《卡尔·萨根的宇宙》一书收录的文章，即来自此次荣誉讨论会。会上的四大论题是：1．行星探索；2．宇宙中的生命；3．科学教育；4．科学、环境和公共政策。这些话题充分显示了萨根数十年间的兴趣、工作内容和成就之所在。
《卡尔·萨根的宇宙》全书共24章，每一章的作者，都是相应领域中无可争议的“大腕”。例如，“寻找地外文明的意义”一章的作者是弗兰克·D·德雷克。“物理学容许有星际旅行蛀洞和时间旅行机器吗？”一章的作者是基普·S·索恩，“科学与伪科学”的作者是詹姆斯·兰迪，“用视觉图像展示科学”的作者是乔恩·隆贝格，等等。此外，书中另有“幕间插文”一篇，是卡尔·萨根本人在这次祝寿讨论会上的公开演讲，主持人是康内尔大学的退休校长科森。
《卡尔·萨根的宇宙》的最后两章———华盛顿卡内基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弗兰克·普雷斯的“向萨根致敬的演讲”和康内尔大学荣誉校长弗兰克·H·T·罗兹的会议闭幕词“60岁的卡尔·萨根”，皆可谓妙语连珠。例如，致敬演讲的首句便是：“赫肯黎曾经说过：‘过了60岁还从事科学工作的人，他的作用会是弊大于利。’这对我们一些人是适用的，但卡尔却是少数的例外！”致敬词的结尾则引证了当年年初萨根的一段名言：
“（科学）使得国家的经济和世界的文化向前运行。其他国家都很懂得这个道理。这就是为什么美国大学里有这么多来自其他国家的科学和工程学研究生的缘故。科学是发展中国家走出贫困和落后的金光大道。同样的道理，美国如果不能抓住这个要领而放弃科学，那就必然会回到贫困和落后的道路。”
美国的《每日新闻》曾作评论：“萨根是天文学家，他有三只眼睛。一只眼睛探索星空，一只眼睛探索历史，第三只眼睛，也就是他的思维，探索现实社会……。”诚哉斯言，人类文明的进步需要更多像萨根那样的有三只眼睛的科学家！
1996年12月23日，卡尔·萨根安葬于康内尔大学的所在地纽约州的伊萨卡。回想1984年10月，我为江苏某出版社撰写《科学家辞典》之“卡尔·萨根”条而函请其本人提供素材，并于翌年年初接获详复；斯情斯景历历在目，而萨根已然仙逝，《辞典》一事则杳如黄鹤。每念及此，不免大有愧对故人之感。
罗兹在上述讨论会闭幕词中讲到：“卡尔讲的题目是宇宙，而他的课堂是世界。”全世界所有受到他的写作、讲课、演说和电视节目感染的人，都将长久地深深地怀念他。
（《卡尔·萨根的宇宙》，耶范特·特奇安等主编，上海科教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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